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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样做学者
谢泳
钱钟书先生去世后,国内外有一个评价,认为这是世纪初出生的那一批学者的谢幕,当然这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,因为并不是所有世纪初出生的学者都离开了我们,这个说法所传达的是人们对当代学术的一种感慨,因为学者的确是一代不如一代。
说到那些旧学者,人们的普遍感受是他们的学问真好。其实这只是他们为人怀念的一个原因,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做人的态度也好。钱穆在他的回忆录中就说过,三十年代中国学术界就形成了一种好风气,可惜为抗战所毁。那好风气是什么呢?除了对学术有客观的评价标准外,就是学者之间做人做事都有他们的规则。到了四十年代,中国的学术文化中心移到了昆明,对于当时西南联大的知识分子,王浩有一个说法,就是大体上开诚布公多于阴谋诡计,做人做事的态度都是好的。那时西南联大要编一本国文教材,大家就先有一个约定:本校同人的作品不能入选,这样朱自清的散文和沈从文的小说也就不能进入国文课本。这是小事,但它所传达的东西却不小。储安平编《观察》周刊的时候,同时还出版了一套“观察丛书”,所收都是一流学者如张东荪、潘光旦、费孝通等等,也收了储安平自己的两本,但储安平当时就有一个约定,《观察》周刊决不发表对“观察丛书”的评论文章。这是一种做人做事的气质。虽然是小事,但我们今天的学者就做不到。我也举一件小事。
今年第三期《文学评论》换了杨义先生做主编,他同时出长社科院文学所所长。就在他任主编的第一期杂志上,首篇就是他的一篇大文,另外还刊出了一篇《〈杨义文存〉出版座谈会综述》。这些做法不是说完全不可以,但很小家子气。尤其是那篇“综述”,可以说都是说好话的。特别是党圣元对杨义的评价,我以为是很不妥当的。他说:“当年人们忧心忡忡地发出‘学术大师安在’、‘培养新一代大师’的呼吁,如今看着杨义跋涉于学术旅程上的身影,分明又听到大师的足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。”党圣元是杨义的同事,这样的话不当说。就是他说了,杨先生是刊物的主编,也不应当让这样的话印出来。杨义先生学术上的贡献学界自有公论,但现在就要顶“大师”的头衔稍早了一点。《文学评论》的这个样子,不是偶然的,在杨义先生,这也不是偶然的。早几年看过一篇杨先生怀念唐
先生的文章,记不清是什么题目了,写法甚为不妥,通篇说自己比说唐先生还要多,让人很不舒服。现在看到杨义先生这样做事,我对他的学问也有些担心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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