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适的一些旧事

谢泳

    这一两年,学术界对于鲁迅和胡适有许多不同的看法,有人认为,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胡适所产生的影响要超过鲁迅,而也有人认为不是这样。我们对于鲁迅的评价一直很高,而对于胡适却评价不高。对于鲁迅和胡适,作为研究者可以有自己的好恶,这是学术研究中正常的现象,人各有志,我们不能让所有研究者都喜欢鲁迅,同样也不可能让所有研究者都喜欢胡适。 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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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过去我们常说一句话:鲁迅的骨头是硬的。看鲁迅的文章,他对于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确是不妥协的,他的硬话都是在文章中说的,他直接和政府对抗的事并不多。对于胡适,我们则总认为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里,常常能和那个时代达成平衡。如果还用我们习惯了的说法,鲁迅是左翼文化的代表,而胡适则是右翼文化的代表。193688日,吴宓在西南联大时曾和何炳棣说过一个观点。他认为,中国近世历史的一个特点,就是每一时期,每一件事,总是右(改革或维新)派败而左派(革命)胜,然而“右派之学识较深宏而主张较正确”。这是吴宓在他的日记中说的,他的这个看法至少可以让我们多想一想。今天研究鲁迅的学者多数对胡适评价不高,而研究胡适的学者也对鲁迅有看法,我以为这也是正常的。只要我们的研究工作是建立在大量可靠文献基础之上的,虽然看法不一定相同,但对于研究工作的深入总是有好处的。我们过去总是讲鲁迅的故事,这没有什么不好,但我们不能在讲鲁迅的时候,忘记胡适,所以也有必要讲讲胡适的故事。
    我们过去总是说胡适如何与国民党妥协,而很少说他是如何与国民党抗争的。胡适一生和政府的直接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,总体上看,也可以说胡适的骨头是硬的。三十年代初,《新月》因为发表了罗隆基批评政府的文章,而受到“没收焚毁”的处分,为此胡适和国民党据理抗争。他在给陈布雷的信中就说过:“坐监枪毙,我们都愿意负责任。但不读我们的文字而单凭无知党员的报告,便滥用政府的威力来压迫我们,终不能叫我心服的。”陈布雷为此约见胡适,胡适却不去,有人劝他去,他说:“请你告诉他们,‘共同的认识’必须有两点:一、负责的言论绝对自由;二、友意的批评,政府须完全承认。”这话不是软骨头可以说出来的。马相伯在他的《一日一谈》中说过胡适的“一鸣惊人”。他说:“胡适之此次在北平,当该地长官邀集北平各大学教职员及地方教育界领袖商谈国事时,某官长告诉他们说,某国交一个名单给他们,要他们立即逮捕;这个名单一共有二十几个人,皆是平津教育界领袖,有反对某方嫌疑的。其用意是在一方表示好意,‘你看!我们如何能做这桩事!’但一方也就是对这些教育家一个警告,意思就是说:你们要小心些。胡适之声色俱厉地答复道:‘我们到你这来,就是准备使你们逮捕的,并且准备你们把我们送到某国司令部去!但是我们无论如何,要保国家的领土1”马相伯因了此事,对于胡适很有好感。他说:“就适之平时为人与其学养说,我也确实未尝十分注意,然而这次一鸣惊人,使我老人复感觉周身热血升腾,觉得中华民国前途,还有希望。尚望适之本此精神努力奋斗,并希望平津一班教育家均与适之戮力同心,共此艰苦,勿让适之独为君子!”胡适一生当中,还可以找出许多类似的事来。我们不能因为胡适曾和政府合作过,就对他的人格也不相信了。195211月,胡适到台湾讲学,当面对蒋介石说:“台湾今日实无言论自由。第一无人敢批评彭孟缉。第二无一语批评蒋经国。第三无一语批评蒋总统。所谓无言论自由是‘尽在不言中’也。我说:宪法止许总统有减刑与特赦之权,绝无加刑之权。而总统屡次加刑,是违宪甚明。然整个政府无一人敢向总统如此说!”胡适还写信劝蒋介石不要连任总统,这些事,都是需要勇气的。胡适敢劝蒋介石不要连任总统,我还没听说过有人劝毛泽东不要连任党主席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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