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一本像《观察》那样的周刊
谢泳
到了二十一世纪,我就是近四十岁的人了。四十岁是一个有了点
理性,但还是热情居多的年龄,虽然已不再做梦,但还是有梦想的。
对于中国人来说,二十一世纪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时代界线,我倒愿意以平常心待之。因为对我们每个人来说,那也就是最普通的一天,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,借了别人的钱照样要还的,不会因为是跨了世纪,生活就会发生突变。如果说有什么梦想的话,那就是我想在下一个世纪的某一年,我能像储安平一样,办一份周刊,办一本像《观察》那样的杂志。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,这哪里是什么梦想呢?这不是曾经的现实吗?但我不以为那是现实,而愿意把它看成是一种梦想,哪怕是重温的旧梦也罢了。
《观察》周刊是一本五十多年前的杂志,我有很长时间沉在那本旧杂志当中,想从它那里找回一个旧梦,但从八十年代到了九十年代,这个梦我已做了快要二十年了,至今还在梦中,我想到了下一个世纪,也许我的这个梦想会再成为一种现实。《观察》周刊是一本给知识分子看的杂志,它的立场是民主、自由、进步、理性;它的态度是客观、公正、平等、容忍。储安平办这本周刊的时候是三十七岁,到了我现在这个年纪时,《观察》周刊已经办不下去了。我们已经五十多年没有一本这样的杂志了,在心智上我们受的损失太大,因为这本杂志是一个象征,它是让知识分子说话的,它是让大家说话的,它是让人民说话的。你可以不同意它的观点,不赞成它的立场,但你可以说你自己想要说的话。《观察》那时就起了这样的作用,如此而已。它是知识分子自己办的,不花别人的钱,它是一本有理想的杂志,用储安平自己的话说,就是“想为国家培养一点自由思想的种子”。
在二十世纪最后的时光里,表白下一个世纪的梦想时,不过为了重温半个多世纪前的一场旧梦,这话听起来有些伤感,但谁又能说这样的伤感不是因我们真实的生活而产生的呢?